第七章:负荆请罪(2/2)

「行了!做出那半si不活的样子给谁看。滚回屋里,别让老子看见你!」老爷子不耐烦的转过头。

最重要的话没问完,我才不肯走呢。我尽量挤出一丝恭顺的笑容:「父亲这次回家,就安度晚年,享受天l之乐,不要出远门了吧?」

老爷子闻言把脑袋又转过来,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冷笑道:「老子刚进家门,就想撵老子走了?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那花花肠子,不就是想问老子什麽时候滚吗?告诉你!老子这次还偏就不走了,你待怎麽着?!」

我心里说不出的郁闷,有道是知子莫如父,老爷子平时里粗枝大叶,大大咧咧,素来是被人卖了还给人乐呵呵数银子的那种,可是猜我的心思一猜一个准儿,甭管我说的多委婉,骂起来一针见血,当真是我的克星。我只好拱手微笑:「父亲说的哪里的话,父亲愿意留在孩儿身边日夜教导,孩儿欢喜还来不及,岂敢有不孝的想法?」

老爷子「切」一声:「你不孝的想法还少了?拎出来,打si也不过!得!老子才懒得跟你厮混在一起,抬头不见低头见,非折了老子的寿不可。老子自己在京城南头有地有房,自去过逍遥日子,你也不用学那些孝子贤孙,日夜请安,没的让老子心烦。」

好极好极!我面露犹豫之se:「这……不大好吧……」

「虚伪!」老爷子两个字噎的我直翻白眼。又亲亲热热的抱起逸儿:「逸儿是要跟爷爷住,还是爹爹住呢?」

「逸儿要爷爷!」逸儿脆声答道,没有一丝犹豫。老爷子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好。好。爷爷给逸儿准备最好吃的东西,教逸儿练习武艺,可好?」逸儿大眼睛唰的闪亮闪亮。

这下,我可不愿意了:「逸儿!不许去爷爷家打扰爷爷的休息!」

「老子愿意,小畜生你管的着?」老爷子不满的冷哼。

我无奈,道:「父亲见谅,非是孩儿要忤逆父亲。只是逸儿去了父亲的府上,恐会耽误诗书的学习。」

「爷爷!逸儿不想念书,逸儿想随爷爷习武,做大英雄。」si小子可算找到能做主的了,娇声哀求老爷子。

本来以为老爷子会满口答应,出乎意料的是,他竟有丝犹豫。我见状,心思一转,便跪下请示:「孩儿固知英雄盖世,艺压群雄,可当今世道,终究是文人掌权的天下。父亲若是希望逸儿如父亲一般,行走江湖,行侠仗义,孩儿自是无话可说。若希望逸儿如孩儿一般大权在握,煊赫荣耀,少不得要走与孩儿相同的道路。」

老爷子沉y不语。我趁热打铁:「父亲,您看这样可好?孩儿白日处理公务,教习陛下读书,便让逸儿去父亲府中习武,待晚上孩儿归家时,让逸儿回来随孩儿学习。如此,逸儿必能文能武,他日成就亦胜孩儿百倍!」

老爷子果然动心了,拍拍逸儿的脑袋,叹道:「逸儿,你爹爹有时候也能占几分歪理。这武不能不学,可书吗,也不能一点不读。爷爷年轻的时候,就因书念的少,没少被你爹这样的j猾小人排揎,後来家道中落,无人援手,这辈子就这麽荒了。就按你爹说的去办吧!只是又要习武,又要习文,苦了我的乖孙子喽!」

我得意的看着逸儿垮下的小脸,暗笑,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吧?跟为父耍心眼,你还差得远呢。

於是,逸儿开始了两面行走的痛苦生涯。每日都在冷热水火中交替。而我呢,在教了他一个月之後,不得不无奈的承认,逸儿还是像他爷爷更多些,委实不是读书的料,虽然嘴上督促的更加严厉,心里已不抱什麽希望了。还好我的学生,小皇帝,出乎意料的聪明,念起书来既能沉得下x子,又能举一反三,我这大半的心血到扑在了他的身上。

「太傅!您说宁王这次请旨回京,是什麽意思?」在我讲完《礼记》时,小皇帝如是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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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王是小皇帝的三哥,当年宠冠六g0ng的夜皇后的儿子。根正苗红的先皇嫡亲皇子。先帝在时,虽未被封为太子,当时朝野上下,谁不知道宁王坐上那位置,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而小皇帝排行的,只怕今日说的好听,来日便翻脸不认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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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青气苦:「徐青何德何能,敢对军师大人翻脸不认人。若是如此,军师诛杀了徐青,天下又有谁会为徐青说上一句话?求上一句情?若是军师担心徐青暗恨於心,更是大可不必,这天下想将军师千刀万剐的人,绕着这京城能转几个来回,身世显赫者有之,位居高位者有之,武艺决绝者有之,胆略滔天者有之。多徐青一个不多,少徐青一个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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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必如此妄自菲薄?萧某可是很少得罪少年人的,尤其像你这样,有胆识有魄力的少年人。」我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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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青气的面se青白,左右张望了一下,「铮」的一声ch0u出了悬在中军帐上的一把宝剑,单膝跪下,断声道:「请军师就此赐si徐青,而後探望家母,了结军师後顾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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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真胡闹。」我摇了摇头,踱到他面前,拿过剑,cha回鞘中,「尚方宝剑也是随意用的?算了,前面带路吧。我虽然不认识什麽徐玉儿,但探望属下的亲属,以安顿军心,也是做军师的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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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回路转,徐青被闪了个措手不及,勉强平复住起伏不定的x口,沉声道:「谢军师恩典。军师,这边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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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城後,一路过了东市,过了长街,过了秦河断桥,一路向东走了约莫一个多时辰,渐渐进入了京城最底层百姓生活的区域。与九丈宽阔的中央大街截然相反,这里拥挤烦乱,夹杂着y暗cha0sh,让人反胃的酸腐味,窄小的巷口或坐着浣洗的民妇,或躺着奄奄一息的老弱病残,或跑动着几个衣衫褴褛的孩子,一个个厮打在一起,声音尖利粗鲁,面带菜se。我虽是一身青衫素袍,来到这里却显得极为不谐,几次在路口都看到了想要跟踪抢劫的人,但他们最终畏惧於白风白雨手中长剑,偷偷00的缀在後面,不远不近的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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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面se有些凝重,反问徐青:「你的母亲就住在这里吗?你自己去丞相府享福,为什麽不将你的母亲安置好,让她一人在这种地方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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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青凄然一笑:「家母心灰意冷,了无生气,钟鸣鼎食之家与落败肮脏之处对她早已没有任何区别。家母既不肯离开,徐青还能打晕她,强行带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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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语以对。

又走了片刻,来到一间低矮yu坠的房门前,隔着稀疏简陋的木门,殷殷听得里面传来一个nv子低低的咳嗽声。一声声,带着濒si前的绝望,脆弱又旁徨。记忆忽然如cha0水般翻涌,我蓦地上前,一把推开门,却见一个面貌甚美的中年妇人极其虚弱的靠在枕头上,低头绣着什麽。依然是那细眉,凤眼,弱不禁风的模样,只是头发已被岁月摧残的霜白。时光呼啸,我恍惚又回到十五岁那个青涩的时代,巧笑嫣然的少nv穿着一身灿烂火红将长袍披在了我的肩上,眉眼间尽是绵绵的春意。时光荏苒,韶华已不再。

徐玉儿听到门响便以为是徐青回来了,轻轻地咳着:「青儿……咳咳……过来试试娘为你改的新衣。」半晌,不听脚步声,疑惑的抬头,然後,手中绣花的针,就那样无声的穿过了左手食指指尖,生生穿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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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徐青怆呼一声,扑过去,忙不迭的为她上药包紮。徐玉儿恍然不觉,静静的看着我,唇角泛起丝甜美的笑意:「青儿,娘真是出现幻觉了呢。竟然看见了公子。多麽好笑,竟然看见了公子!呵呵」泪水却似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簌簌往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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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尖锐的疼痛穿透了我的x口,我一步步慢慢走上前,用我冰凉的手握住了她冰凉的手,轻声道:「玉儿,阿靖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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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指相扣,徐玉儿突然周身一阵剧震,忽的瞪大眼睛,用手指抚0过我的头发,眼睫,脸颊:「公子,公子。」她一阵阵的抖,一阵阵的颤,突然趴在我怀里,放声大哭,声音里尽是哀绝和无穷无尽的思念:「公子……」哭着,哭着,声音就弱了下去,夹杂着剧烈的咳嗽,目光开始涣散。我心中一痛,知道这是si前的徵兆了。紧拉住她的手,贴在自己的心口,没有说话,眸子里溢出丝丝缕缕说不清道不明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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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玉儿用尽全身的力气,慢慢抬起头,笑容轻浅落寞如雨季榭败的花朵:「玉儿做梦都没想到,公子会……咳咳……会来见玉儿最後一面。真好……多好呢……公子,你怎麽永远都这麽俊逸儒雅,光彩照人啊。似玉儿,却早已青春不在……」她喃喃着,有些无意识的说着,突然想了起什麽,大力挣扎起半个身子,握住我的手,认真的道:「公子,你知道吗?青儿是你的儿子,真的。」

我笑容苦涩:「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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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玉儿似乎想给我个惊喜,见状,有些失望的侧过头:「公子,你还恨我,是吗?」

我轻声一叹,有点凄凉的无奈在里面:「玉儿,你现在还不明白吗?我根本没资格恨你的。当年那事……孰是孰非,原本就较不清楚,可最後受了苦的还是你,我哪有资格去恨你,凭什麽去恨你呢!」

徐玉儿微微笑了笑,目光越发的涣散起来,强撑着最後一口气道:「公子,玉儿不图名分,可是,你认了青儿吧。」我一愣,看着正伏在玉儿身上ch0u泣的徐青,沉默下来。玉儿有些急了,拉住我的手:「你看青儿多像你。聪明,好学,文采飞扬,不肯服输。这些年我看着他,就像看到了幼时的你。公子,公子……」玉儿越发的惶恐,又不知该如何说服我,只眼泪不停地流,反反复复的道:「青儿是你的骨r0u啊。他多像你,多像你。」

我手指轻轻拂过她消瘦苍老的面容,淡淡道:「好。」

徐玉儿大喜,强咬着牙,转向徐青:「青儿!还不拜见爹爹!」

徐青复杂的望着我,又看着满脸期待的母亲,泪水无声滴落,颤声道:「青儿见过爹爹。」

我扶起他,坐在玉儿床角,温声道:「玉儿,你放心的去吧。萧靖决计不让你成为孤魂野鬼,定让你随我入了萧家的祖坟」

徐玉儿脸上陡然绽放出灿烂的se彩,笑容带着春天无悔的光亮,柔声道:「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咳咳……纵遭无情弃……不……能……羞……」

说罢,阖目而逝,一缕香魂,就此飘渺於天地之间。

我踉踉跄跄的走出屋子,斜斜靠在墙上,双手摀脸,泪水不断从指缝间滑出,sh润了双手:「婉嘉……对不起……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