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是新娘做的。
新娘家务交给钟点工,只有做饭一事坚持自己来,冰箱的冷藏区不让任何人碰。
“璐璐做饭是真的好吃。”新郎三句话不离未婚妻,“真的,我从来都没有吃过这么美味的饭菜,你们到时候可一定要尝尝。”
归海梦附和地笑,站在厨房外面皱着眉头道:“我闻到了不太好的味道。”
她隐约看见新娘从冰箱里拿出一块看起来很碎的r0u,鲜红鲜红,她顿时闻到一gu浓厚的血腥气。
归海梦g呕了一声,跑到卫生间里。
不是她不给面子,jg神病院给她留下深深的y影,她现在一看见新鲜的r0u就能想起来被剁碎了的尸t和人r0u饭,生理上就禁不住的恶心。
况且……市面上哪里的r0u带血卖的?
归海梦想不通,打算只挑素菜吃,结果到了餐桌一看,不可置信道:“全部都是荤菜?”
全部都是,一点蔬菜都没,甚至汤也是r0u汤。
归海梦想这家里两口子是有多么无r0u不欢,为难地看着桌上各种荤腥,正要上前b着自己妥协,然而刚前进一步,胃里就一阵剧烈的倒腾。
哪里好吃?!
她一近身就闻到一gu浓烈的油腻味,感觉就像连油脂都没去g净,熏得她不住的恶心。
这菜的水平完全不能下口。
但更让她目瞪口呆的是,新郎已经动筷了。
不能说他在吃,男人几乎是整盘整盘不及咀嚼地往下咽,未入口的汤汁从他唇角流到脖子下,很是狼狈。但他神情很享受,好像尝到天下一绝的美味。
归海梦看呆了,她闻了闻,确定还是那gu黏腻垢油的刺鼻味道,赶紧捂着嘴问卓槐:“怎么回事?”
“我阻止过他。”
卓槐远远地站在一边,眉头拧在一起,看起来很不舒服。
但他的不舒服跟归海梦的不舒服不一样,归海梦是被味道刺激,卓槐却更像是一种被强烈x1引又不得不理智克制自己的表情。
归海梦不可思议地皱着鼻子:“你不要告诉我你也觉得很好吃。”
卓槐叹了口气。
“不是你的问题,也不是我的问题,那nv人做的饭专门诱惑男x,即使她端上来块烂r0u,在男人眼里也是人间美味。”
卓槐侧了侧脸,有点痛苦的:“b我想象的难办一点。”
新娘出来的时候,归海梦正在摔筷子:“你怀疑我?”
卓槐站旁边,淡淡的:“没有。”
“……”归海梦冷笑一声,抱着肩膀,“明明我说过不要吃,是你自己觉得好吃的,哪里好吃,你没味觉吗?”
“还有你看看!”归海梦夹起汤里的东西,“你看看这是什么?”
新郎在一旁茫然:“r0u啊。”
“这是紫河车!”归海梦恨铁不成钢,“你知道紫河车是什么吗?出生时的胎盘!谁家用婴儿胎盘做饭?”
卓槐克制自己不要往前,一边还要做出冷淡的表情:“紫河车也是中药。”
新郎又要夹r0u,被归海梦狠狠按住:“就算作为中药也有禁忌,紫河车是不能当成食材来吃的,更不能当r0u煮饭!”
归海梦已经全部想明白了,刚刚她看到的那块碎r0u,就是新鲜的刚从母t脱落出来的,不经任何处理的胎盘。
这东西是绝不能入口的!
她情绪激愤,看见新娘出来更是哼了一声,半点不掩饰自己对她的厌恨之情:“就是你!”
新娘无辜:“什么?”
“别闹了。”卓槐拉过归海梦,蹭了蹭她的小拇指,语调却凝寒,“她若是,我不会看不出来的。”
归海梦瞪大眼睛,神se从惊愕变成凄凄惨惨的失望:“你居然不信我。”
她指着新娘,悲愤地撇嘴:“你信她你不信我!”
“我没有。”
卓槐想解释,又觉得演戏要演全套,他此刻对着归海梦,只想抱她亲她,根本演不了不耐烦还耐着x子哄人的渣男,便闭了嘴不再开口了。
所幸归海梦给他台阶,咬着嘴唇哐当一下椅子:“你在这吃你的山珍海味吧!”
转头就跑了。
新娘0着下巴看戏,眼尾g着卓槐:“你nv朋友生气了,你不去追?”
卓槐见她眼里ch11u00的g引,想走,又不得不钉在原地:“她一直这样,不用追,等会自己就过来道歉了。”
新娘笑笑:“不来吃吗?”
“……”卓槐又看她一眼,刻意停留一秒,才道,“不了,我从小就不食荤腥,不能破戒。”
新娘动作微顿,没再说话。
但归海梦怎么会道歉,她不仅不道歉,还把卓槐赶了出来。
晚上十一点多,卓槐去厨房倒了一杯水,慢悠悠地拿手机算时间,不出意外听到门后面的脚步声。
新娘穿着贴身的睡裙,光着脚走进来:“还不睡?”
卓槐敲了敲杯壁:“有点渴。”他低着头,“要给你倒一杯吗?”
“你这么一问,我还真的渴了。”
新娘一边说着,一边拿过卓槐的水杯,翘着唇角一饮而尽。
卓槐看她。
新娘笑问:“邱道长这是什么眼神?”
“觉得你一个快要结婚的人,动作不用这么亲密。”他把话说开,又刻意忽略了自己有nv朋友的事情,“你明天不是要起早?”
“起得很早,跟睡不着,好像没太大关系。”
新娘依靠在他身边,模样慵懒又随意:“邱道长,说实话,是我目前见过的异x里面,很特别的那一个。”
“是么。”
“是啊,我见惯了男人苍蝇一般围着我转,他们个个对我言听计从,每个都说只要我ai他们,命给我都可以。”
“在所有趋之若鹜的男人里,唯一跟我保持距离的,邱道长,对我来说当然很特别。”
新娘转着杯子,厨房没开灯,唯一能借光的就是天边的星河和月se,洋洋洒洒的扑进窗开,将少年的轮廓映出一江舟轻的溶溶烟雾。
他不看她,目光落在半明半暗的地板上:“你也挺特别的。”
新娘诧异地挑眉:“我可没觉得你会这么想。”
卓槐嗯了声,让他夸人,夸nvx是很难的,哪怕是演戏。
他就只能随口敷衍,又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敷衍的:“特别……嗯,好看吧。”
新娘晃着杯子,笑了:“那是你nv朋友好看,还是我好看?”
“她好看。”
话是脱口而出的。
“她是我见过长得最漂亮的nv孩子,。”
少年收了刀,雪白刀刃在他手里,反着光。
“第一,无条件保护她。”
“第二,如果棘手,立马来通知我。”
“第三,在她面前,只能nv身。若用男身,见一次,阉你一次。”
卓槐拿着扇子打车,艾大波可怜地缩在一角。原本卓槐身上就有让他不自觉生寒的震慑力,再加上卓槐不喜欢别人碰他,他这一路连个衣角都不敢抓。
不过一想到可以见到归海梦,他心情又好了点,反正只要卓槐看不见,谁知道他用的是男身还是nv身?
“哎?”快到学校,艾大波朝窗外看去,“卓槐你清场了,怎么一个鬼都没有见到?”
卓槐扫了眼。
他没那功夫。平日聚集在一起的鬼魂知道他不管,混熟了偶尔还能跟他打个招呼。他们都不害人,归海梦再善良也不能一个一个去帮,况且她有意识地少管闲事,不然很影响自己的生活。
但今天,这些鬼都不见了。
卓槐下了车,越往校园里走越发现古怪,大学学生来自五湖四海,相当一部分都带着鬼进来,卓槐习以为常,但这次他一个都没见到。
他心里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之前从没有过,他隐约闻到了yyan师的气味。
跟在他身后的艾大波停了。
“卧槽,卓槐。”他一脸惊恐,“n1taa还找了帮手来?”
“什么?”
“什么什么?装什么傻?”艾大波皱着眉头,他这次是真的害怕,“你找了个纯血的yyan师!你这是要弄si我吗?”
卓槐转过身来:“你确定?”
“这事还要我确定?我都想跑了!”
卓槐是半血种,他血脉能起到的作用是有限的,艾大波要在一定距离内才感觉到压力,但近距离或肢t接触几乎没有不适感。
但这个,不仅味道完全不同于卓槐,而且血脉要强好多倍,隔着很远就能感受到,这是纯血才有的优势。
卓槐垂了眼睛:“跟着我,觉得受不了和我说。”
他一路来到nv生宿舍,跟归海梦说了情况,艾大波猛地攥住他的手腕,差点腿软:“不行,我想跪下。”
卓槐转头看从食堂出来的一群人,那是一群外国的交换生,从断断续续的语种猜是东亚地区偏沿海的日韩国家。
卓槐低声道:“回扇子里。”
艾大波二话不说就照做,与此同时,人群中有个男孩朝他看过来。
卓槐不与他对视,给邱野发微信:“新来的那几个日本交换生,我要知道名字。”
邱野很快跟他回:“我还没打听全,不过有一个背景很强大,来时带了一群伺候人的,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据说是某个家族的继承人。”
“啊,名字我ga0到了,姓芦屋,叫芦屋凉也。”
“梦梦!救我!”
距离于佳佳发的这条短信,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
归海梦站在于佳佳今天下午要去游玩的游乐园里,拿着卓槐给她的扇子,一边问各个旅游项目旁看起来呆了很久的鬼魂试图猜出她今日的旅游路线,一边等着艾大波把卓槐拉来。
艾大波一来就指着鬼屋:“那里,怨气极重,不要去。”
他好歹也在凡间呆了百十来年,晓得轻重缓急,直接飘着回了学校,还不忘把自己的波涛汹涌缩了一个号。
要是让卓槐知道他昨天缠着归海梦0他x,扇子都能给他撕了。
鬼屋依旧营业,甚至她能看到出口有人走出来,但——跟她一样学生模样的人,都长时间地消失在了里面。
她往前走了几步,又不知道该如何跟营业人员开口,要说你这鬼屋不要对学生开放,因为里面有鬼吗?
没人信她的。
卓槐来得很快,他拿着扇子,凝重地看了鬼屋一会儿:“我要进去。”
“那我呢?”
“有点危险,你不要进来。”他转头看了一眼排着长队的游客,“如果可以,也不要让他们进来。”
归海梦拦住一个短头发的nv孩子,尝试说服她不要去鬼屋。
nv孩子容貌甜美,披着齐肩短发,始终弯着眼睛,听归海梦磕磕绊绊地请她不要去鬼屋:“这借口是编的吧,不如你告诉我真实原因,说不定我真的不去了。”
“……”归海梦小心说,“我说里面有鬼你信吗?”
nv孩就笑了:“信啊,为什么不信?”
“但你就一直这样说服别人吗?”她b归海梦矮很多,因此需要微微仰头看她,“我觉得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欣然接受你的好意。”
归海梦轻轻叹了口气,轻声道:“救一个是一个。”
nv孩看着归海梦,有点意外她的x格竟然跟她的外表一样清纯,甚至有点涉世未深,不由得好奇她是该在多光明的环境里才养成一望就透的x格。
“你等下。”她打了个电话,“你现在在哪里……我想喝n茶了,你能帮我买一杯吗,跟以前一样……没事我等你,鬼屋前见,拜拜。”
她拉起不明不白的归海梦:“要学着聪明点,跟我来。”
归海梦怎么也想不到,nv孩子看起来活泼灿烂,居然也能古灵jg怪地想出拉电闸的主意。
拉完还觉得不够,她从兜里掏出一把剪刀:“我剪一根电线,你帮我望风。”
归海梦目瞪口呆:“不太好吧?”
“你不是要救人吗?”nv孩理所当然,“当然要保证时间长些,况且少的又不是你的钱。”
归海梦转念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立马就坦然了。
她研究了一下电路,帮着nv孩剪了根,又怕工作人员前来检查,两个nv孩飞也似的逃走了,一边逃还一边笑,到地方nv孩都笑岔气了。
“等下,我t质弱,不能长跑。”
nv孩捂着肚子,她身t的确b常人虚弱,一来一回就出了细汗:“你真的能看见鬼吗?”
“你信我能看见鬼吗?”
“信啊。”nv孩坐在长椅上,闻言神秘兮兮地凑近她,四下瞥了眼,“我告诉你,其实我也不是一般人哦,我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我的生理结构跟你们不一样,甚至x别都不完全是nvx,你信吗?”
归海梦看着nv孩,龙须刘海被风吹到鼻尖,她眼睛有清透又狡黠的光。
不知怎的,她看的那些烂俗情ai给了她灵感,归海梦脱口而出:“abo设定?”
nv孩笑,她没回答:“加个微信吧,我叫子昭。”
“昭昭!”
远处少年拿着n茶袋子向她挥手,子昭起身:“我竹马来啦,我要去玩了,有空联系哦梦梦姐。”
她x格很好,一直都微笑着,归海梦也乐于交这个很神秘的朋友,同她挥手告别。
她看见鬼屋的工作人员跟等待的人群道歉,一边补救一边检查线路,最后遗憾地宣告今天无法营业,然后派人去里面清场。
归海梦松了口气,下秒就看见sao动里有个少年悄悄靠近鬼屋,头也没回地朝里面走,她哎了一声,赶忙小跑拉住他,少年看见她,却以为她也要跟着一起,笑了笑,竟然就抓着她进来了。
归海梦阻拦不及,做好了被恶鬼惊吓的准备。
但落地时,她却发现自己身在一所教学楼处,教学楼有些年头了,走廊和栏杆都落满了灰尘,半开的门窗发出吱吱呀呀的破败咳嗽声,门外一轮硕大的圆月,楼内无灯,放眼望去是越来越浓的黑se。
“还有点麻烦。”
她听见身边少年这么说。
话音刚落,她面前的门都被打开,没有五官的人影慢吞吞从里面出来,每个人都拿着沾满血的利器:“谁在晚自习喧哗?”
没有脸,全部没有脸,这是归海梦在短短的不足一秒的时间里唯一得到的信息点。
下一秒,她就被少年拽到了旁边的厕所里,而且还是最后一个隔间,反锁。
归海梦往后退两步:“你是——?”
她问出这个问题前,第六感给了她答案。
眼前少年五官立t,颧骨和鼻梁配合完美,但靠柔和的眉眼、唇形跟脸部线条中和了锋利度,温和,视觉系,看起来人畜无害甚至有点妖——是典型的日系长相。
但个x太强也暴露缺陷。这种长相挑角度也挑打扮,稍有不慎就进雷区,颜值容易忽高忽低,很难一直戳到大众共同的那根审美线,只能见仁见智。
长相过于糅杂,便也说不清这人身上什么气质,或者说他气质独特,无法用语言形容,很邪x。
少年0了0鼻子,垂眼,音调很淡:“不想si就别说话,门外那些专门抓违规乱纪的学生,不听话会被咬si的。”
他说完刻意等了两秒——生气,质疑,控诉,谩骂,无所谓,反正是个探路的替si鬼。
但眼前漂亮nv孩点了点头,什么反应都没有。
他中文说得很好,但依旧有发音短促生y和吞音的现象,归海梦听出来是应该是日本人。
或者说这不是听出来的——从容不迫,游刃有余,对鬼魂了如指掌而且明显是外国发音——除了yyan师,她想不到第二种可能。
日本yyan师来中国,这不是好事,但归海梦无暇顾及。
因为外面的人开始撞击厕所门。
少年皱了皱眉,恶鬼现形,只会杀人,血脉就失去了优势,他一下子处理不过来这么多。
撞击的声音变得尖锐,他们开始用利器砸门。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归海梦仗着身高出挑,踩着马桶盖翻到隔壁,把门也反锁了,接着又故技重施一间间上锁,少年在身后漫不经心地取笑:“没用的。”
“没用的。”
第二遍不出自少年的口,也不出自归海梦,但它来源于室内。
室内有东西。
少年脸se变了。
归海梦停在倒数第二和第三间的隔板上。
她看见另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被拷着双手,吊在厕所里,下颌全是鲜血,被挖去了眼珠的头对着自己,正张着嘴笑。
是吊在厕所里。
她没有下半身,齐腰斩断的血r0u跟马桶盖紧密接触,鲜血滴答滴答地落到地上。
归海梦sisi掐住门板,避免自己因为过度害怕而尖叫出声,她以为自己从jg神病院出来以后对血腥恐怖这类东西提高了容忍度,但显然她发现是她高估了自己。
nv孩立马就要回去,但她刚刚抬腿,就发现马桶上的人头jg准的冲着她转头的方向移动,空了的眼洞还是正对着自己。
而且随着她抬脚,拷住那东西的手铐,似乎长了些。
至少,她清楚地看见,本来只能贴在门板上的手,朝着她的脚踝移动了一段距离。
“……救命。”
归海梦骑虎难下,本能让她先求救。
厕所里的东西,对着她,长大了嘴巴,铁锈味扑鼻而来:“救命。”
厕所门被斧头砸开了一道裂缝,门外的人很快就进来。
一旦进来,暴露在明处的归海梦首当其冲。
尖利的恐惧扼住归海梦的脖子。
锃地一声,一把短刀cha进那东西的x膛里,归海梦眼睁睁看着幽蓝的火苗烧透了它全身,火苗须臾而灭,留下来的却是一件蓝白相间的校服。
归海梦把飞扬的校服抓住,眼角瞥见马上裂开的厕所门,心念一动,立马套上校服翻身下来,然后打开隔间的锁。
正对上数不清的冲进来的无脸鬼。
他们朝着归海梦扑过来,长大的嘴里能看见碎r0u和血屑,但马上要抓到她时,那些鬼突然不动了。
“她穿校服了。”
“穿校服的不能抓。”
为首的无脸鬼在归海梦身边嗅了好半天,动作僵y地直起身子,跟着剩下的人出了厕所,四处游荡,寻找没有穿校服的违规生,像是行动滞缓的丧尸在大面积游行。
归海梦迫使自己放松,她把短刀ch0u出来,这把和卓槐的一样,除了刀柄花纹更加华丽而不切实际,应该是代表用刀者的地位。
她的猜测是对的。
归海梦把刀还给少年,低声道谢:“我帮你找件校服。”
“快点。”少年有点不耐烦,“我不想磨蹭时间。”
归海梦穿着校服,门外的鬼都没有攻击她,但她也不敢跑,因为她不确定走廊追逐打闹算不算违规的一种。
她现在在一楼,所有教室门都开了,归海梦溜了一圈,发现没有于佳佳,也没有校服,只好上楼去二楼。
等她到了二楼,回头一看,楼梯上顶鲜明标注着“1f”。
……还是一楼?
归海梦心沉了沉,扫了一眼四周,确定游荡的人群和全开的教室门都是她刚刚见过的,犹豫几秒还是上了楼。
到达新楼层后,归海梦立马回头,“1f”的标识映入她的眼帘。
归海梦又上了一层。
鬼打墙了。
她不得不重新走过一遍所有的教室,试图从里面找到可以打破困局的办法,但一无所获,无奈下只好回到nv厕所问问那个少年,没走两步,她就撞见急匆匆往外走的于佳佳。
“梦梦!”
于佳佳轻声叫她,声音的低没有掩盖她语调的惊喜:“你可算来了,我们快逃!”
归海梦攥住她:“到底怎么回事?”
“嘘。”于佳佳谨慎地望了望四周,“现在不能说话,时间紧迫,我得出去了以后跟你说。”
她拉着归海梦穿梭在各个教室里,一扇又一扇地打开窗户:“我之前就是这么走出去的,这楼肯定有别的通道。”
归海梦嗯了声,听从她的意见。
她们果然在最后一间教室里打开了一扇窗户,于佳佳先一步先一步翻窗,踩在窗外真实的草丛里,然后过来拉归海梦:“走,我扶你下去。”
归海梦看着她的脚底:“你踩到地面了是吗?”
“当然。”于佳佳伸手接她,“来吧。”
归海梦含糊了一下:“佳佳,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啊?”
“什么忙?”
归海梦握着她的校服领子:“衣服借我,我要去救人。”
她动作太快,趁着于佳佳还没有反应就扯下了她身上的校服外套,于佳佳尖叫一声,拽着校服衣服不松手,脸因为用力扭曲——那完全不是一个正常人能做到的角度。
两人的争吵引来了门外的无脸鬼,他们先冲着没有校服的于佳佳奔去,风卷残云地分食地上的假于佳佳。
归海梦拿着校服远离教室,先在楼梯口闭了会儿眼睛,睁眼时,“4f”的大红字t出现在楼梯上端。
不是她鬼打墙,是鬼给她的幻觉。
她其实就是在四楼,如果刚才听信了假于佳佳的话,此刻应该已经在十二米下的地面上失血si亡了。
既然有鬼能变成她,自然肯定有鬼能变成于佳佳,可再b真也是假的,于佳佳是不会一见到她就忙着找出口,相反,以她的个x,恐怕还指望着她来一出八百米外手撕恶鬼的c作。
幻觉退去,四楼的无脸鬼都消失了,现在她面前是一条长而幽深的走廊,教室门都紧闭着。
四楼b一楼还黑,天上的月亮像是假的。
归海梦看见寂静的暗黑里,有转瞬即逝的火光,好像有人点了一下打火机。
她在这短暂的光里,看见了卓槐。
归海梦犹豫一下,看了眼手上戴的镯子,没有第一时间去找卓槐,也没有下楼梯。卓槐总b她安全,而且如果再下楼梯,她不清楚还会遇见什么妖魔鬼怪。
至于躲nv厕里的那个……人家好歹也是yyan师,应该有出去的办法。
她的首要任务是得找到于佳佳。
这个地方创建于鬼屋后,本质就是一个只收学生的学校,她遇见的“另一个自己”把自己往si路上推,但也显然给了她活路,这没有让她感觉到轻松,因为她揣摩不清楚建立者的意图。
这里的老师或者教导主任的角se全都是没有脸,一开始她以为是艾大波的手段,但艾大波是撕si人皮,对鬼是没有兴趣的,应该是建立者模糊了。
为什么要模糊,是懒得一个个建,还是建立者对老师职业也存在恨意,所以让他们都成了千篇一律的模板?
那么这些鬼……原本的身份是什么呢?
归海梦所掌握的信息不足以赌一把,她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无边的安静包裹了她。
她隐约从这安静里听到了一种沙沙声。
归海梦竖起耳朵去听,确认了这种声音是笔尖在纸张摩擦——有人在写字。
归海梦一间间教室走过去,教室门上了锁,打不开,里面黑漆漆的,看不清楚有没有人。
她走到高三六班,突然啪的一声,亮了灯。
不是整条走廊,是只有室内,亮白的灯光照得归海梦闭了闭眼睛,仿佛一下子来到烟火人间,然而外面依然是黑不见底的悬崖。
归海梦抬头看去,发现教室内居然满满坐着学生,一个个低头看着桌子上的试卷,像是在考试。
于佳佳也在其中,没有抬头,好似根本没有察觉到外面的变化。
教室里有两个类似监考老师的无脸鬼,一个在四处转悠,还有一个开了门:“快考试了,你在这里g什么?”
归海梦四处看了看,低头想了一下:“不好意思老师,我来晚了。”
“还不快进来!”
归海梦进了半只脚,考试铃声适时地响起来,好像专门等着她来似的。她看见讲台上放着一堆手机,看来是于佳佳联系不到归海梦的原因。
无脸鬼拿着信号屏蔽仪,归海梦识时务者为俊杰,提前掏出手机,借着低头的空档扫了一圈学生,他们依旧低着头,但从手部和飘忽的眼神能看出他们其实知道归海梦的来临。
不能抬头——为什么,会被判为作弊吗?
归海梦走到空位上,发现上面已经有她的学生证和准考证,看起来有模有样,不过样式和她当年的不一样。她又抬头看了眼黑板,黑板上写了些考试信息和考试时间,除此之外没有异常。
这是一个考场。
讲台上的无脸鬼把卷子和答题纸给她:“好好做。”
归海梦微笑接过:“老师,我没有笔。”
无脸鬼却好像早就知道,扔给她一支黑se的中x笔,05,高考规格。
扔给她之后却没有走,像在等着她下笔。
归海梦怎么可能下笔,她现在谨慎地很,非要把头绪理清楚才行。
她之前看的时候并没有空桌子,这张桌子和桌子上的东西凭空出现,加上莫名响起来的铃声,所以她可以大胆猜猜,这间考场是专门等她的。
于佳佳b她早好几个小时来到这里,这时间蒙也够蒙完一张试卷了,不应该跟她出现在同一考场,要么时间流速不一样,要么就是……她没法做完。
归海梦翻了一下卷子,这是一张高中的历史试卷,从覆盖的知识点来看,应该是接近高考时的模考。她在翻卷子的时候抬了头,并且抬起了胳膊,身边的无脸鬼没有反应。
但抬头的间隙,她很清楚地前面的人头垂得很低,即使没有写东西,但拿着笔的手像是黏在课桌上一样,动也不动。
归海梦仔细地看了一下试卷,一个题一个题地看过去,终于发现了不对,
这份试卷从非选择题的第二道开始全部都是乱码,而且是排版缜密的乱码,图表看起来像模像样,但材料和题目都是无法连成句子的杂乱中文,不细心点发现不了。
她心里计算了一下分值,整张卷子120分,及格线是72分,能做的题加起来也不过67分。
这是一张不可能及格的试卷。
归海梦立马举起手来。
站在她身边的无脸鬼道:“怎么了?”
“老师,这卷子不能做。”
nv孩把试卷的问题一一说了,无脸鬼看着卷子呆滞了好半天,才生y道:“我去给你换一张。”
他往外走,一直坐在讲台上的另一个无脸鬼朝她走下来,归海梦晃了晃桌子,不着痕迹地把学生证撞到地上,一脸惊慌道:“老师,我学生证找不着了!”
走来的无脸鬼看了看她桌子:“你丢哪去了?”
“我不知道,麻烦老师替我找找。”
无脸鬼蹲下身子,这一刻,换试卷的那个打开了门。
归海梦立马站起身子朝着门冲去!
她站起身的那刻就听见身旁突然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古怪声音,归海梦想都不想直接向前跑,仗着距离近推开还没回头的无脸鬼,从门里扑了出来。
能见鬼以来,这是她身t最争气的一次。
跑出来一瞬间归海梦就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着,努力平复自己怦怦跳的心脏,紧绷的身t软成了泥。
她趁此机会打量了一下周围环境,惊悚地发现这里是没有开灯的高三六班。
一个影子,坐在讲台上。
“啪”地一下,那影子打着了打火机,闷黑的教室里竖起来一簇幽冷的火光。
火光在空气中移动,倾斜到半截燃过的蜡烛上,被点燃的蜡烛照亮了讲台的有限的空间。
一个陌生少年看着归海梦,目光新奇。
“居然有人,逃出来了?”
归海梦还没恢复力气,索x装到底,惊魂未定地望着他,喘着气:“你是谁?”
少年不答,他更关心另一个问题:“怎么逃出来的?”
归海梦装着很乖,有问必答,心里却十分小心地斟酌答案:“我不会做,就没有写字,趁他们不注意就跑出来了……吧?大概是这样?”
她把语气控制在茫然和困惑里,做出一副自己也不清楚的踌躇不决的表情。
少年盯着她,半晌转过头去,看着燃烧的蜡烛:“想回家吗?”
“想。”
“跟我玩个游戏,玩赢了,你就可以回去了。”
归海梦身t渐渐能动弹,但依旧装被吓瘫的姿势,只眼睛一亮道:“我真的能回家?”
“你要玩赢我。”
“怎么赢你?”
她没有问怎么玩,而是问怎么赢,过于直白的问题让少年有些意外,他叉着手故作沉思:“不如我们轮流讲故事吧,蜡烛烧完的时候,谁的故事没讲完,谁就要si。”
归海梦估0了一下蜡烛的长度,它被烧过,意味着玩这个游戏的不止她一个,但却没烧完,说明中途出了意外。
归海梦想起刚上四楼时,短暂亮光下的卓槐。
“可以。”归海梦掂量了一下自己遇鬼的经历,现成素材一抓一大把,但依旧道,“你先来,我想不出来。”
“要我先?”
少年无声地笑了:“好啊,我先。”
故事开始于一个少年高考前的一模。
他成绩很不好,为了达成“b去年分数线高三十分就给你买switch”的要求,通宵写了一夜的小抄,最后在考历史的时候被抓,学校判了试卷零分,并且全校通报。
零分意味着他不可能考到去年的分数线。
少年好恨,恨自己运气不好,也恨老师为什么不抓别人偏偏抓自己。
抄作业和作弊是最能将人类双标展现得淋漓尽致的事情,大家都一边祈祷老天爷自己不要被抓住,一边又巴不得其他做这事的人被抓住。
直到成绩下来他依然对这事不忿,满脑子都是当天下午抄得入神的时候,突然把他掌心翻开的手。
当天放学时,少年把成绩单混着所有卷子都烧了个g净,火光把卷面t1an舐成灰烬,他觉得很爽。
这个时候,有个人蹲下来,跟他说:“烧光了有什么用,你下次考试不依旧考不好?”
少年怒道:“关你什么事?”
那人哈哈笑,凑到他的身前,极低声地:“我有个法子,让你永远能光明正大的作弊,而且永远不会被抓到。”
少年自然不信,那人见他不屑,笑着拿出一张r0e的写字垫,垫子很薄,0着有点y,看不出是什么材质。
那人笑道:“下次考试,把这个垫到卷子下面,如果你还考不好,就当我今天这话没说,如果成功了……记得,成绩出来当天十二点,到这里找我。”
少年半信半疑,可这东西都不要钱,况且诱惑太大,他抗拒不了。
下次考试的时候,他听话地把写字垫放在卷子下面。
一开始没有什么变化,少年冷笑,心道果然上当受骗了,然而等他写了自己的名字后,整张卷子居然开始模糊地浮现出标准答案。
他把卷子拿起来,答案又消失了。
少年反应过来是写字垫的作用,它放在上面的卷子可以搜出正确答案,非选择题连解析都有。
他兴奋极了,对着答题纸开始抄,不忘刻意改了部分答案,中途有老师拿起过他的卷子,少年以为又要被发现了,但好像只有他能看见答案,没有人举报他有作弊行为。
他成功了,他成绩提了一百多分。
少年捡到作弊神器,如获至宝,根本没有听那个人的话,他怕他会回收这张写字垫,即使严格意义上这垫子还不是他的所有物。
他每次都有意避开了当初烧卷子的路,心惊胆战地担心着那人会找上门。
但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他在一次次考试中所向披靡,作业都是满分,他很快成了学校甚至市区重点培养的学霸。
故事到这里没有结束,转变发生的猝不及防。
写字垫的作用开始减弱,有部分题目的答案搜不出来了,这让少年变得恐慌甚至烦躁,他主动去找给他写字垫的人,但再也找不着了。
他开始越来越嗜睡,甚至上课也能睡着,梦里只有一条路,笔直,不见前路,他看着自己踏上那条路,一直走一直走,不知道终点在哪里。
没了写字垫的加持,他成绩开始往下掉,彻底搜不出答案的那天,他在梦里走到了终点,见到那个给他垫子的人。
少年大喜,上前抓住他:“我要垫子,给我张新的写字垫。”
“只有一张哦。”那人笑嘻嘻的,“你没有来找我,你没有机会了。”
“求你,我求你了,我需要它,没了他我会变成差生的!”少年苦苦哀求他,低声下气,“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你把垫子给我,给我啊!”
“嘿嘿嘿,你看看你,你跟我有什么区别呢?”那人指着他,像是看见了小丑,“看在你这么诚心的份上,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这个写字垫汇集了很多学生脑中的知识点,现在过了时效所以都消失了,你想要继续抄答案,需要新的学生才可以哦。”
“我要怎么做?”
“很简单啊,杀人,把他们的血ch0ug,浸sh写字垫就可以啦。”
少年动作僵住了,他没想到会是这么血腥的办法。
“不,不行吧……杀人……”
“只有这个办法哦。”那人看着他,“你要快点,不然写字垫会反噬,到时x1的就是你的血啦。”
“x1你的,x1你的,x1你的……”
对面突然出现了很多很多的幽灵似的东西,他们飘浮着,像看见猎物似的冲他扑了过来。
少年惨叫一声,然后他醒了。
躺在不知名的青草地上,泥土弄脏了他的衣服,写字垫安安静静攥在他手里。
少年赶紧站起来,他扔了写字垫就跑,可是没有跑几步,他发现被他扔掉的写字垫出现在他脚下,垫子上好像有张脸,正冲着他笑。
他崩溃了。
他想要求助,但刚刚抬头就愣住了。
满地的墓碑围在他四周,“北郊墓园”这四个字映入他的眼帘。
“讲完了。”少年看着依旧坐在地上的归海梦,“该你了。”
他语调缓缓,蜡烛下的很快,此刻只剩下一小节蜡烛茬,给她的时间很少。
这期间归海梦一直低着头,听见少年的提醒才抬起头来,表情很平静,没有慌乱也没有之前的迷茫。
“我还没想出来。”归海梦撑着手站起来,甩了甩酸麻的手,“不如,我替你把这个故事讲完吧。”
她没有给少年反应的时间,望着蜡烛,很轻很快地接下去:“极端的绝望下,他只能重新捡起那张写字垫,在自保和伤人之间,选择了后者。”
“可是他不能杀人,与其说不敢,不如说是害怕承担法律责任,他不想在牢房里过完下辈子。惜命的本能下,他想到了一个办法——他把整张写字垫,变成了学校模样的囚牢。”
“写字垫是人皮做的,游荡在学校里的所谓的老师,应该是曾经被这张写字垫x1过血的学生,没有脸是因为,你恨抓你作弊的老师们,是吧。”
“高三六班,是你的班级吧,历史试卷,是你当年作弊被抓的那张,之所以后面没有题目,是你被抓时还没有来得及做,所以你不知道后面是什么题目。”
“一旦我写下我的名字,就会被写字垫标记,那么我就无法离开考试的桌子,不管我有没有写完试卷。”
归海梦靠在墙上,脑子水一般的明彻:“我看不透的是,你在si路里留了生路。”
“你的潜意识告诉你,作弊被抓不是因为你运气差,而是因为你犯了错。”
她看着摇摇yu坠的蜡烛:“你依旧有遵守校规的习惯,所以,穿校服的不si,考试不作弊的不si,就连试卷出了错,那些鬼也只会给我换试卷,不会触发si亡条件。”
“你明明什么都知道。”
“可你怎么对捷径上了瘾,为了张写字垫要si要活,把自己变ren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蜡烛熄灭了,整个教室陷入了彻底的暗里。
“我讲完了。”
归海梦直视他:“可以走了吗?”
少年表情复杂地看着她,他似乎是想笑的,但眼泪先流下来,于是笑声里就掺了清苦的涩。
“你以为我想吗?你不知道的,偷来的东西,用起来上瘾。”他垂了眼睛,嘴角呈现一种自嘲似的弧度,“你走不掉的,没有人能从这里出去,连我也不能。”
“不是你不能,而是……”归海梦看了看他的身后,那里一个人影正飘在少年身边,下半身跟少年融合在了一起,“你跟他达成这么大的协议,就要为此付出代价,你……你现在已经不能算个人了。”
他跟写字垫的鬼融合的太深,已经被永远地困在这里。
“是吗,难怪我进鬼屋的时候,好像没有人看见我。”少年微微低头,穷途末路,他反而心里明镜似的坦然,“刚才有个少年进来,跟你说了差不多的话。”
“他还说,他知道怎么出去,但我一定会si。”
“瞧啊,命运多公平,我为了活着残害人命,越残害越没有活着的可能。”
归海梦沉默,她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这世界上从来没有公平可言,有的只有被yuwang驱使的众人。
她是其中之一,所以没资格评判。
短暂的沉默里,外面倏忽腾起了刮刮杂杂的火光。
火势旺盛,从一楼顺着木质楼梯很快t1an舐上了四楼,整个楼层被火光烧得烟雾弥漫,很快就什么都看不清了。
少年往外看了一眼:“那个yyan师点的火。”
归海梦咳嗽几声,看见了nv厕里的yyan师,此刻他正倚在一楼,悠闲地看着整个教学楼被漫天的火光吞没。
浓烟熏得她出了眼泪,归海梦朝着窗外靠:“他应该是在烧整张写字垫。”
她看见少年背上的影子痛的嘶吼,整个蜷缩在一起,心里升起一点侥幸,去拽少年:“你跟我一起逃出去吧。”
“……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