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贝特露出温柔的笑容,轻轻地说。
「不用担心,我向你保证我会在太yan升起时叫醒你,所以不要难过,即使迷了路,我也会把你找回来的。」
维德抿了抿唇,小声地动动嘴唇,「那我们约定好了。」
「嗯,约定好了。」
「你就存着希望吧,维德,直到完全崩毁为止──」
●○●○●
叮──咚──
叮──咚──
「是不是有人在按门铃啊?」从纸堆里抬起头,阿尔贝特不太确定地问坐在旁边看书的孩子。
「好像……有?」抱着书本的维德跳下椅子,咚咚咚地跑出房间,「我去看看。」
经过了一个月的相处,维德跟阿尔贝特b较熟起来,他的行为b起一开始也较为主动。
其实这个年纪的孩子本来就应该是ai玩的年纪,只是因为经过那些事情才会b较沉默吧。
希望可以一直保持这样可ai的样子。
「欸,等等,我和你一起下去。」阿尔贝特随便收拾了下桌面,便与维德一起走下大厅。
大门旁的窗户出现菲力克斯的身影,他一发现有人下来便开始朝维德他们扮鬼脸,做了很多奇怪的动作与表情。
对自己表哥的行为有点无言,阿尔贝特不禁询问旁边的孩子,「你之前住他家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吗?」
维德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麽,乾脆闭口不说话。
走过去拉开大门,阿尔贝特和维德才发现原来还有另一个人也来了,「约瑟夫神父?您也来了?」
「好久不见了,阿尔。」
一个温文儒雅的男子站在门口微笑看着他们,他带着细框眼镜,棕se长发一丝不苟系在脑後,给人一种很优雅的感觉。
「院长……」维德看着约瑟夫,小小地喊了声。
约瑟夫弯下腰,像个慈ai的长者一样拍拍维德的头,「维德,还好吗?」
维德眨眨眼,朝约瑟夫伸出手,「院长……」
「乖。」约瑟夫将他抱起来,拍了拍他的背,「怎麽啦?」
看到这副场景,阿尔贝特在心中感叹了声。
果然是从小照顾到大的院长才会这麽亲近,他都没有被讨要抱抱的待遇啊。
「我说啊,你们真的很喜欢在大门口说话耶。」决定不当奇怪的人,菲力克斯走过来看着这副温馨的场景,立即发出抱怨,「维德?怀特,我的心都受伤了,我不辞辛劳地照顾你十几天,结果你都不跟我说话,可是一看到约瑟夫神父就要抱抱,我都要哭了我。」
维德塞在约瑟夫怀里,不做任何回应。
约瑟夫只是笑了笑。
无言看着耍赖中的表哥,阿尔贝特招呼他们进屋子。
准备好茶点,大家一起坐了下来。
约瑟夫看着这栋房子以及阿尔贝特,以怀念的口吻说:「我也好长一段时间没来这了,之前都是直接去玛丽娜那边看你,说到这,我也好久没去看她了,你知道她最近过得如何吗?」
玛丽娜是阿尔贝特父母过世後照顾他的一位很有活力的妇人,阿尔贝特对她最深的印象就是她拿着擀面棍挥舞的样子。
阿尔贝特微笑,「我上次去看她的时候她说要去远方看老朋友,交代我没事别去打扰她,等之後她回来再过来找我,现在应该还没回来吧。」
「那就好,她jg神还是很好呢。」约瑟夫喝了口茶,「那你呢?还好吧?」
「多谢神父挂念,我很好。」
「行了,你们别再好来好去的,大家都很好,好了,停止这个话题。」菲力克斯阻止他们继续打招呼下去。
「抱歉,他就是这样。」阿尔贝特为自家表哥无理的举止道歉。
约瑟夫笑着摇头,「不,菲力这样很有jg神,给人有活力的感觉很好,常笑的人才会获得幸福喔。」约瑟夫最後一句话是对着维德说的。
维德只是安静地吃着小饼乾。
「那你们相处得还好吧?」菲力克斯问道。
「很好啊。」阿尔贝特看了看埋头吃点心的孩子,「维德很厉害,还会帮我打扫房子,多亏有他帮忙我b较轻松,而且感觉空气都乾净了不少。」
每次到了工作室,维德总是要看一次纸张满天飞的情形,在一次看不过眼帮忙收拾了下後,就是他负责收拾了。
阿尔贝特虽然看起来是个生活习惯还不错的人,但是他的收纳方式真是惨不忍睹,根本就是将所有东西全部一gu脑地塞进某个地方,眼不见为净的作法。
有点受不了的维德就此成为家事小jg灵。
「你对维德做了什麽?!你居然这样使唤一个孩子!」作为家里长子的菲力克斯一脸不可置信地指着他,一副他nve待孩童的模样。
阿尔贝特00维德的头,「因为是两个人的家,所以分工做家事,对吧?」
维德点点头,而且他也受不了阿尔贝特的收纳方式。
阿尔贝特灿笑戳了戳维德的脸颊,维德看了他一眼,阿尔贝特又戳一下,维德沉默,慢慢将装着大盘子的饼乾往约瑟夫和菲力克斯那边推过去。
「?」约瑟夫和菲力克斯一头雾水。
看维德不开口,阿尔贝特无奈地替他解释,「这个饼乾是我们一起做的,原本就想说要找时间送给你们,结果你们就自己来了,快吃吃看,这是维德很努力做出来的。」
约瑟夫了然地笑了,吃了一块烤得suh的饼,对着维德称赞道:「很好吃喔,维德已经学会做饼乾了呢。」
「嗯,真的很好吃。」菲力克斯也吃了一块,立即赞道:「等等可以让我带一些回去给我弟弟妹妹吃吗?他们要是知道是你做的,一定很开心。」
看到他们的互动,约瑟夫欣慰地点点头,「我也可以带一些给院里的孩子吧,他们总是期待我外出带东西给他们呢。」
维德有些犹豫,他看着约瑟夫,「大家会……会吃吗?」
「一定会的。」
「可是……他们并不喜欢我……」
想起院里那些关於维德的传闻,约瑟夫叹口气,「总有一天,他们会了解,这并非全然是你的错,而是很多巧合所造成的结果。」
「神父说的是什麽意思?」阿尔贝特不懂,或者应该说,现场除了约瑟夫以外没有人听懂他所说的。
「有些事情其实我也不是非常了解呢。」约瑟夫伤脑筋地笑,「对了,我很怀念埃文斯家的花园景se,是不是能去看看呢?」
「啊,当然,神父请自便。」
「那麽我就不客气了。」约瑟夫起身点了点头,便往花园过去。
维德犹豫了下,也起身,「我去找一下院长,可以吗?」他看着阿尔贝特,等着他回答。
愣了愣,阿尔贝特点头,「当然,快去吧,小心不要跌倒了。」
嗯了一声,维德很快往花园跑去。
「看来你们相处得很好啊。」菲力克斯一脸揶揄,「果然让你收养的决定是对的,我可真是英明。」
阿尔贝特笑了笑,耸耸肩。
「院长!」
维德跑到花园,找到正在闻花香的约瑟夫。
「怎麽了?维德?」约瑟夫闭着眼享受自然的香味。
维德鼓起勇气问,「院长,我……我想问你一件事情。」
「当然可以,说吧,孩子。」
「约瑟夫院长……我不知道我做的……是不是对的。」维德忐忑不安地问出困扰他已久的问题。
「你说的是什麽样的事呢?」
「我是不是不应该……」
「不应该什麽?」
「……」
是不是不应该再继续待在阿尔贝特身边?他是不是应该要去一个没有任何人的地方生活?或是一个人静静地等si?
他是不是不应该存在於这个世界上?
许久没有等到下文,约瑟夫转过头温柔地看着绝望不安的孩子,「维德,我来说个故事吧。」
「好的,院长。」
「在很久以前,还在战争的年代,有一只鸟儿被人们称为引丧鸟,因为引丧鸟所到之处都会带来战争,所以人们很讨厌牠,一看见引丧鸟就会用石头扔牠,想要将牠赶走,以避开战争。
但是啊,其实引丧鸟是人们给牠的称呼,那只鸟儿真正的意涵是想要告诉人们灾厄即将要降临到他们身上,要他们赶紧避祸,或是寻求解决的方法,只是人们都不知道,他们只看见在鸟儿来了之後所发生的事,而没有想过是什麽原因造成这件事情发生的。」约瑟夫停了下来,转头慈ai地看着唯一的听众,「那麽,维德觉得战争与si亡是引丧鸟的错吗?」
「不……」维德摇头。
「既然如此,你又担心什麽呢?」
「……不一样的,院长。」维德抬头,「故事中的人是被战争杀si,而非引丧鸟,而他们会si,却是因为我的关系。」
约瑟夫无奈地笑了笑,「也许有一天你会发现,事情并非你所看到的那样,而是有其他的原因,造成那些事情的发生……」
但是当那个时刻发生,他却担心维德会更加难过。
叹口气,约瑟夫拿下脖子上的十字架项链,俯身挂到维德身上,「这是我一直戴着的护身符,我相信它可以为你带来幸运。」
「院长……」维德抓着十字架。
约瑟夫00他的头,「对了,眼睛还好吧?」
维德摇头,「就跟之前一样。」
「维德,老是看着不幸,你总有一天会忘记幸福是长什麽样子喔。」约瑟夫这麽说,「所以,不要老是皱着眉,多去看看你身边美好的事物,你会发现事情其实没有这麽糟。」
「老是说些天方夜谭的东西,如果这个世界真的像他说的那麽美好,我又怎麽会存在呢,是吧,维德。」
魔鬼不屑地笑。
维德低头看着地上。
约瑟夫依旧慈ai地看着他。
「不用担心,维德,故事中的主角总是相信,当魔鬼在他们耳边低喃时,拯救他们的骑士已经出发了,而有一天你也将会沐浴在yan光之下,无论拯救你的是骑士或是你自己。」
维德其实不是很懂,但是他却好像看到了,神父说的那一幕。
「维德,约瑟夫神父!」
来到花园找人的阿尔贝特朝他们走来。
直到多年以後,维德依旧对他抬头瞬间所见到的印象深刻。
就跟神父说的很像。
阿尔贝特背着光,宛如带着神圣的使命而来。
既洁净、温暖,却又让维德不敢触碰。
烛火摇晃,微风从未关上的窗户吹进来。
阿尔贝特从纸堆中抬起头,看了下墙上的钟表。
「好像很晚了。」他捏了捏眉心,「抱歉,我没有注意到时间。」
维德抱着故事书摇头,「要睡觉了吗?」
「嗯。」阿尔贝特将纸张按顺序叠好收起,「我们走吧。」
把书本放在旁边的小桌子等明天再看,维德跟着阿尔贝特去做睡前的洗漱,然後他们在两人相邻的房门前道别。
看着门板,维德不晓得为什麽总感觉心里有些不安。
好像……有什麽事情要发生了。
「怎麽了?维德?」阿尔贝特望向发呆的孩子。
维德摇摇头,「没事。」
「那麽晚安了,维德。」阿尔贝特r0ur0u维德的脑袋。
「晚安。」
阿尔贝特看着维德关门,才进房间。
躺在床上,维德瞪着天花板,心里的不安依然存在着。
说起来,今天晚上真安静。
他翻了个身,让自己陷入梦境之中。
半夜时分,他突然惊醒,却在醒来那一刻忘记自己梦到什麽。
只隐约记得不是什麽愉快的梦。
又翻了个身,他努力让自己继续沉入梦境。
但是左翻右覆,却再也睡不着,维德发了下呆後索x起身打开窗户看外头的月亮。
外面的月亮很大,还差几天就要变成完全的圆形。
今天,好像是十三日吧。
微风吹进房里,白se的窗帘与隔壁一样扬起,他转头望向阿尔贝特的房间,发现对方也是开着窗户的。
阿尔贝特也还没睡吗?
打了个喷嚏,今晚难得没有任何声音,以至於喷嚏的声音被放大好几倍。
奇怪?四周太安静了,静到不对劲的地步,往日耳熟的低笑消失,好像本就不曾存在一般。
……是从什麽时候开始,魔鬼不再低笑了?而且也不在身边了。
明明院长来的时候还在的。
等等!今天是……
星期五?
维德看着隔壁大开的窗户,像是想到什麽一样下了床,略为慌张地往外跑到阿尔贝特的房门前,喘口气後轻轻敲了敲那扇门。
里面的人似乎是熟睡了,没有任何反应。
维德又敲了敲,还是没反应。
他有些紧张,更大力地敲门,「……阿尔?」
这下子就算是睡得再熟的人也该醒了,更何况阿尔贝特的警觉心不小,总是在维德刚发出细微动静时便察觉到而看向他。
但是维德所希望的人却依然没出现。
他鼓起勇气,在心底对阿尔贝特道歉,便转开了门把。
咿呀一声,门打开。
但映入维德琥珀se眼珠里的却是空无一人的床,以及框住月亮的窗户。
「……阿尔?」维德往前走了几步,停在床边,颤抖的手0了0早已冰凉的床,心里一阵阵发冷。
……他不见了……
……等再一次见到时……就是冰冷的……
「阿尔……」
「真可怜啊,又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魔鬼带着愉悦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维德睁大眼睛,手紧紧抓着棉被,「……让他回来……」
「何必这样呢,你明明就知道最终你也只能一个人。」
他的声音颤抖,「你快让他回来……」
「无须挣扎,因为这个世界并不适合你啊。」
「快把他还给我!」
维德怒吼出声,魔鬼嘲弄的笑声环绕在房间里。
「想要他,可以啊,你知道怎麽样能找到人的。」
「来吧,拿掉不必要的遮掩,踏入噩梦里,寻找那渺小的希望。」
「直到你完全绝望之时,你才会懂得──」
「世界上并没有你的归属啊。」
窗帘布料随风飞扬,维德的心也跟着起落。
这一切都是他害的,如果他没有待在这个地方的话,阿尔贝特也不会出事了。
所以得去找回来才行,不可以害了他,那麽好的一个人,不可以出事。
要是阿尔贝特出事,会有很多人因此伤心难过的。
所以他得要找回来才行……
维德努力忍住眼眶中的泪水,颤抖着手慢慢拉下右眼上的眼罩,他眼中的世界也为之一变。
早在怀特夫妇过世那时候,他的右眼就再也看不清这个世界了。
他能够看见的,只剩下世界扭曲後的血腥与si亡。
右眼所见的黑红是魔鬼的世界、也是他开始堕落的证据。
他已经踏进魔鬼的领域,无法回头了。
这次事情结束後,就放弃所有一切吧。
不要再抱着侥幸的心态、任x地认为这次可以好好的生活。
明明心底也知道是不可能的。
维德走出房间,低头看着血红一路沿伸到房子深处。
右眼所见之处,皆充满腥红。
这栋房子,应该也经历过些什麽吧?才会有这麽多红与黑,耳边好像还能听见si前的呐喊,许多人的尖叫声此起彼落,在断气时戛然而止。
维德在走廊上,踏过那些令人心惊的痕迹,窗外本该洁白的月被残破溅血的窗帘遮蔽,四周的红彷佛染上天际,与黑暗连成一片。
今天和他出生的日子一样,同为十三号星期五。
被人们称为不祥之日的黑se星期五。
在那天出生的他被称作不祥之子,因此被父母丢弃,从他出生魔鬼便一直存在他身边,他听得见别人所听不见的,没办法跟别人说,也无法与人求救,因为根本就没有人相信。
只除了约瑟夫院长。
但是约瑟夫院长也没办法帮他。
魔鬼总是期待着他的堕落,也的确成功了,维德自己也知道,这次前往大概就回不来了,但是不去不行。
如果要再一个人活着了,那不如就勇敢地去做一次吧。
这样一来,心b较不痛。
他无意识地沿着地上的血痕走,最後抵达了他曾经到过的、阿尔贝特父母的房间,他伸手握住染血的门把,发现门是锁着的。
但是他的手还来不及伸回,门板「喀」地一声,就自己开了。
门内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似乎等待着将进入者吞噬,他知道魔鬼就在里面等着他。
维德握紧脖子上的十字架项链,深呼x1一口气,坚定地走进那间房间。
我终於主动前行,因为你在那里,给了我勇气。
我终於面对黑暗,知道有你等我,所以我不怕。
我终於……